■ 刘腊梅

这算是人们约定俗成的一个劳动日吧，亦是辞旧迎新的序曲，城里基本废除了，但在乡下，在沿袭旧制的人家，这一天还是当作节来过的。临近节日的一切活动，总是显得意义非凡。

农家活计繁重，物什繁多，再宽敞的屋子也满实满载，显出祖辈累积的样子，加上日久的烟熏火缭，家蓄哄乱，一年积淀下来，尘垢是厚重的。腊月二十四，农人就会给屋里屋外做一次透彻的大扫除，谓之扬尘，再懒的媳妇汉子也会在这一天有所表示。这种活计多是妇孺们在做。行头是现制的，专业实用，拿圆顶草帽系一条头巾，长及肩，两侧齐耳，颇像江湖侠客，要是腰上别把柴刀，就可以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了。灰旧的大号劳动服，阔围裙长袖筒及膝的雨靴，从头到脚全副武装，又有点像《灰姑娘》里还没有穿上水晶鞋的小女孩儿，一派勤劳诚恳的样子。工具也是现扎的，给扫帚接一条竹制长臂，上下还是左右，偏角或是正堂，对付蜘蛛网最好不过。大到衣橱碗柜，楼顶地板，小到杯盘碗盏，油瓶子醋罐子，梳头的镜子洗脸的帕子，扫抹捶洗，千军横扫，不留微尘。这时候，小孩子们会在某个角落找到一枚生锈的小锁，或是断了几枚齿的发夹，大人们又在某个地方找到两卷线轴，或是一把先时无缘无故失踪的剪子，它们会给主人带来些失而复得的小小的感动和惊喜，原来你在这儿啊。于是拿来洗洗刷刷一点不影响使用。他们最讲究物尽其用。

阿猫阿狗在这天是少不了要挨骂的，它们上窜下跳地添乱，主人可没有平日的好脾气，尽拿斥骂伺候。小蓄牲们便小心又兴奋地看着这些人类又抱怨又激动地操忙。

床上铺的盖的挂的也要一一清洗。如果倒回去二十年，你会听到家家院里响起捣衣声，此起彼落，彼呼此应，我认为，那种声音远比洗衣机里隆隆的机器轰鸣动听多了。挑剔些的老人，拿晾凉的米浆浆洗一遍，衣被都棱角分明平展得很，像熨过一样，长长短短、花红花绿满院子披挂，再这件儿弹弹，那件儿抻抻，人和物都拿出一副干净齐整的脸面和心情迎接新年呢。

家什多的，得忙大半天活计，灶上还滚着热水，扬尘已近尾声，褪却身上的厚缚，又是里里外外换洗。年是新的，人们总要把各样都打扮出几分新样子来。此时，屋里屋外，通透敞亮。再贴上喜庆吉祥的春联，挂两只红灯笼，或者吹两串彩色的小汽球，瞧，过节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