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识茼蒿

    版次:04    来源:    2023年03月27日

  □张绍琴

  春来正是午休天,晴日暖风恰好眠。爸妈居处离单位近,中午下班后临时起意——去蹭饭吃,饭后正好午睡一小时。

  由于事先未打电话,去时,他们已吃过午饭。妈妈取出一袋蔬菜,一边倒入盆中清洗,一边说给我煮新鲜的菜。

  我看着一根根茎上长着像羽毛一样分裂的叶片,绿意盈目、青葱可人的样子,不同于常吃的白菜、莴笋,便好奇地问妈妈:“这是什么菜呀?”

  妈妈说:“这是茼蒿,很好吃。”茼蒿的清气和甘香之味瞬间在记忆中复苏。

  茼蒿,我是吃过无数次的啊。吃得最多的,应该是下馆子涮火锅吃汤锅。不意竟在妈妈的厨房偶遇,因为意料之外,所以不敢相认。

  看着妈妈洗出满满一菜盆茼蒿,我担心一个人吃不完,让妈妈少煮一些。妈妈说,放心,吃得完,这个菜入水煮,缩头很大。

  果然,入锅时的一盆茼蒿起锅后变为不大不小的一碗,像煮时被谁偷吃了一样。想到台湾又称茼蒿为“打某菜”,便哑然失笑。传说一位不明事理的先生买回一篮子茼蒿,太太入厨炒煮后竟然只端上来一盘,便疑心太太偷藏偷吃,遂拳脚相向。“打某菜”之名由此传开。

  绿油油的茼蒿缱绻在白瓷碗中,热气腾腾,香味扑鼻。我打了一个糊辣壳作料碟,将茼蒿夹入作料中拌后下饭。这种最简单的吃法反而保留了茼蒿的本真味道,细细嚼来,鲜香脆爽,清润宜人,香中带点涩,涩里透着甜,十分的清胃爽口。

  早在900多年前,作为美食达人的苏东坡便将茼蒿写入诗中,“渐觉东风料峭寒,青蒿黄韭试春盘”,他的词作《浣溪沙·斜风细雨作晓寒》中也有茼蒿之味:“雪沫乳花浮午盏,蓼茸蒿笋试春盘。人间有味是清欢。”想来对青葱可爱、清润宜人的茼蒿,东坡已是青眼有加吧。

  陆游对茼蒿也是情有独钟,他认为茼蒿是天赐的佳蔬之一,在《初归杂咏》一诗里,他深情地写道:“小园五亩剪蓬蒿,便觉人间迹可逃。”诗中的“蓬蒿”即是“茼蒿”。陆游剪茼蒿,吃茼蒿,便觉此境非人间,凡身疑是一神仙。

  我呢,一箸茼蒿一口饭,口腹一番试春盘,春意已然满心间。在酣畅的饕餮中,一碗茼蒿一扫而光。

  妈妈有些歉意地对我说,你没有提前说要来吃饭,来不及煮肉,将就吃吧。

  妈妈也是不识茼蒿的。她哪里知道,在古代,茼蒿由于香嫩美味,加上种植的不普及,曾只供给皇宫,是宫廷佳肴,被称作“皇帝菜”,我等布衣是无福品尝的。如今大口啖茼蒿,岂还惦记肉乎?

  她哪里知道,用她煮的茼蒿,我伴着糊辣壳,伴着诗词,伴着爱,吃出了春意,吃出清欢,吃出了尊贵。